第38章 参见王妃(1 / 1)

那双眼也抬了起来,如同被寒泉水洗过的琉璃珠子,澄澈。

只是细看之下,眼底最深处凝结着一丝诡谲的光。

她看着镜中自己映出的唇上艳色,指尖无意识地在袖口抚了一下。

唇角在镜中无声地向上弯起一点点。

“小姐,”春喜的声音微微发着抖,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潜伏的妖魔。

“嗯?”

贺锦澜应了声,最后看了眼镜中少女。

春喜替她披上早就备好的斗篷。

贺锦澜微微抬起下巴,没有多看裴氏一眼,迈步走出了房间。

春喜不敢耽搁,赶紧抱过那件料子厚实却不过分显眼的藕荷色缎面斗篷,替贺锦澜仔细披上,系好颌下丝带。

裴氏早已等得不耐烦,站在院子门口,一见她出来,立刻扯着嗓子尖声道:“磨蹭到几时?再晚一步,宫门都关了!还不快跟上!”

说完也不等贺锦澜回答,扭头就往前走,脚步快得像是要赶去投胎,又像是不敢多看身后的人一眼。

贺锦澜没说话,甚至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,只微微颔首,由春喜扶着,跟在裴氏身后半步远的位置。

她们主仆三人走出阆华苑,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府中小径,快步向前院汇聚。

四周静谧得可怕,只有脚底软靴踏在青石板上轻微的摩擦声。

三更的梆子才敲过不久,天边连一丝鱼肚白的影子都没有,深冬的寒气凝结在空气里,吸进去一口都带着刀割似的冷意。

高墙深院,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的浓重阴影,将她们一行人紧紧包裹。

府中各处院门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,烛火在黑暗中奋力燃烧,投下的一团团昏黄光晕,却只显得周围更加阴晦不明。

春喜紧紧挨着贺锦澜,手臂忍不住有些哆嗦。

贺锦澜却走得极为安稳。

天刚蒙蒙亮,永定侯府门口就热闹起来。

贺锦澜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素色斗篷,正准备出门,迎面就撞上了珠翠环绕的表妹裴玲珑。

裴玲珑一身云霞般的锦缎,头上的赤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,晃得人眼花。

她正要去给老夫人拜年,看到贺锦澜,脸上立刻堆起甜得发腻的笑:“锦澜表姐,早啊!呀,表姐今日这身真是清雅别致!”

那目光,却像带着钩子,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贺锦澜那身明显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打扮,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得意和鄙夷。

贺锦澜还没应声,裴氏也走了出来。

裴氏的目光掠过自己亲生女儿那身寡淡的衣裳时,眉头皱了一下,随即像是没看见一般,径直落到了光彩照人的裴玲珑身上,脸上瞬间绽开无比满意的笑容。

“玲珑!快过来让姑母瞧瞧!”裴氏的声音都柔和了几个调子,伸手替裴玲珑正了正鬓边一支累丝嵌宝的金簪,满眼都是赞赏,“瞧瞧我们玲珑,这一打扮,真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!这气度,这仪态,若是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,定能得娘娘青眼!”

她越看越欢喜,仿佛裴玲珑才是她精心雕琢的珍宝。

贺锦澜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旁边,看着母亲对表妹的嘘寒问暖,对自己却视若无睹。

心口早已麻木的地方,还是被这鲜明的对比刺得微微发涩。

裴氏夸赞够了侄女,这才像是刚想起还有个女儿,转头对着贺锦澜,语气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冷淡:“还杵着干什么?时辰不早了,赶紧上车!别误了进宫的吉时!”

裴玲珑乖巧地对裴氏福了福身:“姑母慢走,玲珑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。”

她转身时,裙裾翩跹,留下一阵浓郁的香风,目光再次扫过贺锦澜,带着胜利者般的怜悯。

侯府大门外,停着两辆四匹马拉的车驾。

并非勋贵之家正旦进宫惯用的六乘规制。

裴氏见贺锦澜的目光落在马车上,立刻板着脸解释道:“今日正旦,皇城内外车马必定拥堵不堪。四乘马车轻便灵活些,免得耽误时辰。”

她说着,便由丫鬟搀扶着,径直走向前面一辆更为华贵的马车。

贺锦澜垂下眼睫,遮住眸底的冷嘲。

轻便灵活?呵,恐怕是方便中途将她这碍眼的“行李”抛弃掉吧?

两辆车,正好方便半途寻个由头把她打发回府,让她连宫门都摸不着。

她沉默地走向后面那辆明显次一等的马车。

在伸手去扶踩凳上车的裴氏时,贺锦澜的衣袖随着动作微微滑落了一小截。

借着黎明前最昏暗的天色,她恰到好处地将袖口内侧一点刻意伪造出的暗红色痕印,在裴氏眼前飞快地晃了一下。

那红痕诡异,像极了某种深入肌理的毒素在皮肤下蔓延。

裴氏正要抬脚上车,眼角余光猛地瞥到那抹一闪而逝的暗红,心头狠狠一跳!

她下意识地想定睛细看,可贺锦澜的动作极快,衣袖已然落下,遮得严严实实。

天色又实在太过昏暗,根本看不清。

是眼花?还是……那药真的开始发作了?

裴氏的心瞬间被攥紧,脸色微微发白,强自镇定,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车,车帘放下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

前面裴氏的马车里,弥漫着一股名贵熏香的味道。

裴氏靠着软枕,脸色却有些发僵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。

她的心腹郑嬷嬷坐在下首的小凳上,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。

“嬷嬷……”裴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你说,我这样是不是对锦澜太狠心了点?她毕竟……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。”

刚才袖口那一晃而过的红痕,像根刺扎在她心里,让她那点被算计压下的母性,不合时宜地冒了头。

郑嬷嬷眼珠一转,立刻堆起满脸的愁苦:“哎哟我的夫人啊!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!您这哪是狠心?您这是为她好,是天大的慈母心肠啊!”

她往前凑了凑,压低声音,语气却更加恳切:“您想想,大小姐那性子,说好听点是清冷,说难听点就是木讷不知趣!进了宫,在太后、皇后、各府诰命夫人面前,她能讨得了什么好?

万一说错话做错事,连累的可是整个侯府!您让她在家,避开这些是非场合,岂不是保全了她?省得她出去丢人现眼,受人磋磨!”

见裴氏神色略有松动,郑嬷嬷赶紧趁热打铁,话锋一转,语气充满了对裴玲珑的怜惜:“再瞧瞧玲珑表小姐!那才是真正水晶心肝玻璃人儿!模样好,性子好,知书达理,进退有度,最难得的是那份孝心!对您,对老夫人,那是掏心窝子的好!可惜就是命苦了些……”

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:“夫人,您想想,玲珑小姐这样的品貌,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蹉跎在我们府里,最后配个小门小户?您忍心吗?这进宫露脸的机会,对玲珑小姐来说,就是鲤鱼跃龙门的指望啊!她好了,将来能不念着您的好?能不照拂侯府?这可比大小姐有用多了!”

郑嬷嬷紧紧握住裴氏的手:“夫人,手心手背都是肉,您对大小姐和对玲珑小姐,那都是一片苦心!都是为了她们各自的前程着想!一碗水,您端得平着呢!您可千万别钻了牛角尖,辜负了自个儿的一片慈母之心啊!”

一番话,半是威胁半是哄骗,把裴氏那点残存的愧疚硬生生给压了下去。

裴氏长长吁了口气,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,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冷漠。

她点了点头,疲惫地闭上眼:“嬷嬷说得是,都是为了她们好。走吧,别误了时辰。”

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精光,连忙应声,催促车夫加快速度。

裴氏的马车,毫无察觉地汇入了通往皇城的主干道,很快便陷入缓慢挪动的车流之中。

而后面那辆属于贺锦澜的马车,在驶过一个岔路口时,车帘内传来她冷静的命令:“不走朱雀大街。太堵。转道,走青石巷,抄近路。”

车夫是裴氏安排的人,闻言有些犹豫:“大小姐,夫人吩咐了走主路……”

“母亲的车已经走远,赶不上了。按我说的走,快!”贺锦澜的声音带着威压。

车夫想起出门前夫人交代的“见机行事”,又想到这位大小姐一贯的沉默寡言,此刻却如此强硬,心里有点犯嘀咕。

但转念一想,走青石巷确实快,能更快地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人半路上撂了?于是不再多言,一拉缰绳,马车灵活地拐进了僻静的青石巷。

马车在青石巷中快速穿行,七拐八绕。

车夫正盘算着找个没人的死胡同把车停下,再想法子把这位碍事的大小姐“请”下去,却听车帘内又传来命令:

“前面路口右转,直行,去端王府后门。”

“端王府?!”车夫手一抖,差点勒停了马,声音都变了调,“大小姐,这不合规矩啊!咱们怎么能去王府后门?夫人知道了……”

“闭嘴!按我说的做!”贺锦澜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再敢多问一句,后果自负!”

车夫被她话语里的寒意激得一个哆嗦,想起府里关于这位大小姐突然变得不好惹的传言,又想起夫人没说具体怎么办……

他咬咬牙,硬着头皮,将马车赶到了端王府那扇不起眼的后门。

后门紧闭,只有两个穿着王府亲卫服饰的侍卫守着,面无表情,气势迫人。

车夫吓得腿肚子都软了,哆哆嗦嗦地停下车,心里直打鼓:完了完了,闯祸了!这位祖宗到底想干嘛?

贺锦澜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,利落地跳下车。

她无视车夫惊恐的眼神,径直走到那两个亲卫面前,没有丝毫犹豫,从袖中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,令牌中央一个凌厉的“墨”字在晨光下泛着幽光。

“我要见王府总管事。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
两个亲卫的目光扫过令牌,瞳孔骤然一缩。

那表情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两人对视一眼,竟没有丝毫迟疑,动作整齐划一地对着贺锦澜躬身行礼,声音洪亮而恭敬:

“属下参见王妃!王妃请随属下来!”

王……王妃?!

贺锦澜握着令牌的手猛地一紧,心漏跳了好几拍!

饶是她心性沉稳,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震得脑中一片空白。

皇上赐婚的圣旨尚未下达,她与端王祁墨尘的婚约,目前还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!

这块令牌,是祁墨尘之送给她,让她在万不得已之时使用的信物,只说是能保她平安见到王府主事之人!

她万万没想到,这令牌的效力竟如此之大!大到王府的亲卫,竟直接称她为王妃!

甚至无需任何通报查验,就要引她入府!

这代表了什么?代表了祁墨尘早已在王府上下,将她视作了端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!

贺锦澜几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
但下一刻,强烈的危机感立刻压倒了所有情绪。

她必须赶在裴氏之前见到太后,否则,一旦裴氏先到,在太后面前哭诉几句,说她“病弱”、“不宜见人”,再联合宫人将她挡在慈明宫外,那她所有的谋划都将落空!

重蹈前世的覆辙!

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跟着亲卫快步走进王府后门。

“烦请速带我去见总管事大人!我有急事,需请他帮忙!”贺锦澜一边快步跟着引路的亲卫,一边语速极快地说道。

西北门离太后的慈明宫最近,是避开裴氏堵截的关键。

亲卫脚步不停,态度依旧恭敬无比:“王妃放心,总管事大人就在正院理事,属下这就带您过去。”

正院?贺锦澜心中稍定。

总管事在正院处理事务,正好省去了寻找的时间。

穿过几道月洞门,绕过精美的假山流水,一座气势最为恢弘守卫也最为森严的院落出现在眼前。

引路的亲卫在院门口停下,对守门的侍卫低声说了句什么,那侍卫立刻躬身让开。

“王妃,总管事大人就在里面,您请。”亲卫侧身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贺锦澜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,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,走进了正院正厅。

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见到总管事该如何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。

然而,当她的目光扫过宽敞明亮的大厅时,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!

大厅上首主位,那张宽大的紫檀木雕花圈椅上,坐着的人,并非她预想中的王府总管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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